【到新時代新天地中去·鄉村時尚體育】
光明日報記者 殷澤昊
一躍而起，手接飛盤，穩穩落下。“得分！”少年的英姿又一次激起觀眾席上的墨西哥人浪。
傍晚時分，貴州省修文縣六屯鎮大木村，幾位村民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飛盤比賽。六屯鎮的80后副鎮長吳榕下班來遲，隊友們都等著她來扭轉戰局。
今年，這項廣受城市“上班族”喜愛的體育項目成為大木村村民文體活動的首選。從陌生到熱愛，吳榕見證了村民們對飛盤運動態度的轉變。
“村超”“村BA”走紅網絡，人們見識到鄉村體育的魅力。除了籃球、足球這類群眾基礎深厚的球類運動以外，不少像飛盤一樣時尚、小眾的體育運動，正在廣大鄉村悄然流行。和吳榕一樣，許多鄉村青年干部和青年教師，用熱情和行之有效的舉措，把新潮又好玩的體育項目融進村民的日常生活。
他們告訴記者，對村民而言，時尚體育不單是參與文體活動的一種選擇，更是大家追求美好生活、追求現代生活理念的一種重要方式。
在徐家埭村的棒球基地，一位年輕棒球手準備投擲棒球。受訪者供圖
1.和飛盤一起“飛”進新生活
“盤子還能飛？”吳榕用“懵”來形容村民們聽到要推廣飛盤運動時的反應。
早在“村BA”出圈時，吳榕和同事們就討論過：同在貴州省，大木村是否也能把體育作為轉型發展的突破口？他們把目光瞄準了在城市里很受歡迎的飛盤。
這么新的體育項目，村民能接受嗎？
大木村村民在進行飛盤比賽。受訪者供圖
在一次走訪的路上，吳榕看著村里的標準化籃球場，突然有了主意。“干脆來一場比賽，場地咱有現成的。”一場飛盤表演賽如期舉行，村民們爭相前來觀看，不少村民說：“我練練，應該也能飛！”
此后，村委邀請教練不定期來村里指導，鄰村的村民也聞訊而來。2023年4月，大木村舉辦首屆鄉村全民飛盤大賽，有不同村的100多名選手參賽，吳榕也是其中之一。比賽盛況遠超她預期，她很高興看到村民們愛上了飛盤。
現在走進大木村，總能看見三五成群接投飛盤的村民。吳榕說：“時尚運動給我們帶來新的生活方式，也讓村民們有了更好的精神面貌。我們農村有滋養時尚體育項目的土壤。”
對于浙江省平湖市林埭鎮徐家埭村而言，特色棒球項目的發展直接帶來了人居環境的大變樣。
記者走進徐家埭村棒球基地所在的俞家浜，看到村容整潔、綠草如茵。90后村委委員陸秀琴卻說，在建成棒球基地之前，這里是村民散養生豬、家禽的區域，也是“污染重災區”。陸秀琴是土生土長的徐家埭村人，她為這里翻天覆地的變化感到自豪。
陸秀琴深知，沒有棒球事業的發展就沒有徐家埭村現在優美的環境和舒適的生活。“最難還是起步。”陸秀琴回憶，當初不少村民認為棒球是“城里人玩的”。還有一些村民對花大力氣翻修道路、建設配套設施表示不解。
2019年，徐家埭村棒球基地承辦了首場大型賽事——長三角小鹿聯盟棒球賽。“這場球賽讓我們村的知名度提升不少，也扭轉了不少村民對發展特色棒球項目的看法。”陸秀琴邊笑邊說，曾經堅持不參與他們“折騰”的劉阿姨終于放棄了散養雞鴨，成為棒球基地的一位工作人員。
近幾日，劉阿姨加入了面向村民的棒球培訓班。見到她時，她向記者介紹棒球比賽的各種規則，講得頭頭是道。
2.團結奉獻在場上，也在場下
“我反對！”
今年3月，大木村的村民代表大會上，李叔的意見像一盆潑下的涼水，讓會議一度陷入尷尬境地。吳榕回憶，這次大會是為了討論確定飛盤比賽的獎品，村委提議：比賽獎品為日用品，由村集體出資購買。這聲反對，讓吳榕開始擔心飛盤比賽能否得到大家支持。
“日常用品怎么體現我們村的特色嘛，應該拿出咱們的土特產。我家大米品質好，我捐了！也算我給家鄉出份力了！”原來，表面上說“反對”的李叔比誰都支持這件事。
原本尷尬的會場瞬間“炸開了鍋”。要捐油、捐藥材、捐菌子……越說越熱烈的村民們把“真誠的心都掏了出來”，盡管那時他們中很多人還不知道什么是飛盤。這次熱鬧非凡的村民大會，讓吳榕既感慨又欣慰。
“這便是大家常說的‘家鄉的事就是自己的事’，這就是奉獻和團結精神，有這些，體育項目咱們‘玩得轉’！”吳榕在村民中間找到了信心。
大儀中學的橄欖球隊隊員正在進行訓練。受訪者供圖
南京農業大學鄉村體育發展研究中心80后體育教師呂后剛有同樣的感受。他在江蘇省儀征市大儀鎮大儀中學開展橄欖球項目培訓，并成立了大儀鎮的橄欖球隊。他最大的動力，是老鄉的支持。
一次訓練，兩個孩子在相撞時發生意外。其中一位腿骨骨折，腿部腫脹，呂后剛火急火燎地把孩子送到醫院。
看著皮膚黝黑、身體強壯的小家伙，醫生們一眼就認出是橄欖球隊的孩子：“鎮里橄欖球隊的？”醫生還沒聽到答復，便開始處理傷情。
在近六年的鄉村體育服務工作中，呂后剛遇到了太多這樣的事。大儀鎮上，商店、餐館的經營者，只要看到橄欖球隊的孩子都會堅持打個折，甚至會直接把糖果塞到孩子們手里。
走在街上，呂后剛常常能碰到孩子們跑過來叫一聲“呂教練好”，又害羞地一溜煙跑開。瑣碎的小事，真摯的熱情，常激起呂后剛心里的陣陣波瀾。
橄欖球隊自成立以來，屢獲佳績。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，孩子們已經有不服輸、不氣餒、敢拼敢闖的精氣神。看著孩子們健康長大、取得成績，鄉親們都為他們驕傲。“孩子努力，鄉親支持，大儀鎮的橄欖球是在這種良性互動中發展壯大的。”呂后剛說。
3.讓孩子們在隊伍里練體魄、磨品性、交朋友
在徐家埭村布局棒球事業之初，就把培養村里的孩子們作為規劃重點。
采訪時，陸秀琴給記者分享了一個村里的好消息：就在今年5月，15歲的村民陳敬延成功入選U15國家青少年棒球隊大名單，他將代表中國參加2023年U15亞洲青少年棒球錦標賽！
2018年10月，當時小學四年級的陳敬延加入村里的“小龍人”棒球隊。“當初沒有人料到孩子能打出這么好的成績。”陸秀琴回憶。那時家長們沒指望孩子們打出什么名堂，把孩子送去棒球隊只因“比蹲在家里玩手機強”。
俯瞰徐家埭村棒球基地。受訪者供圖
陸秀琴說，不少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平湖市。棒球建立了一條通道，連接著孩子們原有的世界與更廣闊的天地。
隨著村里棒球事業越做越大，來村里選拔人才的專業隊伍、與徐家埭村簽訂培養協議的高校接踵而至。看到這些，陸秀琴臉上止不住笑，她知道一個小小棒球，正在改變孩子們的人生。
在廣袤鄉村，許多角落正上演體育改變人生的故事。
“訓練結束，集合！”每到晚飯時間，棒球隊隊員會從訓練場回到大儀中學。“孩子們主動按照身高站成兩列縱隊前往食堂。”辛苦訓練了一個下午，大家都餓了，隊列走得快，但秩序井然。
五彩斑斕的訓練服讓整支隊伍如同一道彩虹，裝點著大儀鎮那充滿煙火氣的小巷。
大儀鎮每條街道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。這支把紀律放在第一位的橄欖球隊是大儀鎮一道特別的風景線，這道風景線象征著健康、榮譽和勃勃生機，能贏得所有過路人贊許的目光。
呂后剛的初衷是把橄欖球隊打造成孩子們的另一個家，在這里練體魄、磨品性、交朋友，為在未來的人生競技場上綻放光彩打好基礎。
他做到了。
（本期選題支持：蘇 雁 萬瑪加 陸 健 呂 慎）
《光明日報》（2023年07月11日 12版）
